刘福才醒来的时候,天已大亮。
虽然已经睡了一个晚上,身心却异常疲倦,仿佛和没睡一样。这几天夜里老是做梦,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清。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在减退,难道是自己得了叫什么?记忆衰退症!不对,叫健忘症?或者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性生活太频繁的缘故。想到这,自己就出了一身热汗。也难怪刘福才。这段时间上面来矿上检查的太多了,弟弟富财不知是真的应付不了他们,还是烦了。一遇到检查就叫自己。按说福才已经不是冲动的年龄了,可你说进到了那种环境里面,你很难抵挡那“青春、靓丽”的诱惑。想到这,刘福才挣开眼睛望了望自己的妻子,那干茄子的似的面孔简直对刘福才的视觉是一种摧残和打击。刘福才急忙闭上眼睛,心里纳闷?怎么才三十出头的女人就这般的苍老?这还是隔三岔五的上美容院,一个月花上千块钱的“装潢”费,也不见有实质性的效果?真是,唉!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挽留住自己青春的容颜,可这是天底下最难的事。
今天好像是星期五,刘福才不想去单位了,想等妻子和女儿走了以后在美美的睡上一上午。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。倒不是单位的事,单位的工作实在是太轻闲了,一个月一千六七百多块的工资等于是白拿。不过不是刘福才一个人是这样,单位的人几乎都是这样。他们真正体会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。工作是象征性的,而工资是实质性的。不过这不能怨他们,不是他们不想做,是没有工作可做。这世界就这么邪门,想干工作的没有工作可干,赚钱比登天还难;不干工作的工资照拿,比入地狱还容易。福才常想,如果让我当县长,我非把这些没有用的单位统统的撤掉不可。可是细细想想撤掉后把他们放在哪里?他们可都是公务员,把这些单位撤掉,让他干什么呢?没有工作干又会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。看来还是让他们干吧。也是,人家县长不比咱水平高,真是有点咸吃罗卜淡操心。
想到不安定,刘福才心里有点烦,弟弟的矿死了四个人。要是一、两个也就无所谓了。这四个人不太好隐瞒。这事情隐瞒不好会使弟弟的煤矿受到严重的经济损失。要说这狗日的也太不听话,一再告诉他叫他不要提前生产、不要提前生产,就是不听。结果真的出事了。出事了他像一个草包,哭丧着脸让你想想办法。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把刘福才气的要命,破口大骂:妈的,你是不是挣钱不要命了。你也不看是什么形势,你就偷偷的干?咹!你以为你哥是县长、县委书记?
妻子在一边小声地嘟囔:“就会发脾气,瞎骂,他妈是谁?”
“去、去,一边呆着。”妻子黑崶着脸一边呆着去了。在家里刘福才是绝对的权威。妻子从不敢反犟。
“你就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——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用,死了能带到棺材里”真是猪脑袋!头脑简单四肢发达。福才心里想着后面的嘴里没骂出来。刘福才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。
你不喜欢钱,每年给你两、三百万你也没有不要啊!弟弟刘富财在心里说,脸上一脸的不屑。拿了钱财,就得替人消灾。鬼也知道这么做,何况人。富才滚圆的肉脸没有一点惧怕的表情。好像还轻松的眨巴眼睛。这表情让福才看到了,本来快降下去的火又呼的又窜上来了。好像也看透了弟弟的心思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你一年给我不少钱,你觉得委屈,那咱这样,从今以后你矿上的事我在不插手,我也不拿你一分钱好不好。”
“你净说费话,你不管你就利索了,谁不知道这个矿是你和你弟弟合伙干的。”妻子又开口了。
富财心里很佩服嫂子现在站出来给自己说话,嫂子的胆量现在有些见长。所以满怀感激地望了嫂子一眼。其实富财没有理解嫂子说话的用意,秀花的意思是福才在外面担了一股名,别人都说是合伙干,实际福才拿的那几百万报酬远远没有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。所以这次秀花的多嘴并没有引起福才的反感。只是用眼睛瞟了妻子秀花一眼。秀花心里一紧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多嘴了,有些心虚的望着丈夫。而福才并没有发作,因为妻子的话多多少少说出了福才的心事。福才接着刚才的话说:“你觉得给我的钱多了,你怎么包二奶出手那么大方,一年花了多少钱?你以为我不知道?有钱不是坏事,能不能干点正事,能不能找点好的项目投资?非得把钱瞎扎腾掉才心静。”
对老二富财包二奶的事秀花也知道,但包了多少个,花多少钱,秀华并不知底细,只是听单位的人议论过,秀华并不在意。毕竟是小叔子不是自己丈夫,也犯不着操心。只要福才不包就行了。反正二弟媳妇也管不了。但福才明白自己弟弟在这上面花多少钱。但也无奈。古话说得好,劝赌不劝嫖。劝也劝不住。
富财见哥哥离题太远,小声嘟囔了一句。“哥,能不能先不说这,现在火烧眉毛,咱能不能先顾眼前。”
“你现在觉得火烧眉毛了?压根你就不应该顶风作案!你现在连我都哄开了。”福才觉得自己又绕回、重复到刚才的话题上。福才一急专业术语都出来了。
福才停顿了一下,静了静心,理了理头绪说:“这样吧,你先到煤管站,就说几个工人在井下维修巷道时,大面积冒顶,两死两伤。两重伤正在医院治疗。千万不能承认生产。”
我知道。
场上没有煤吧?
出的(煤)夜里随时就拉走了。
弟弟富财正准备走的时候,福才又叫住他说:拉两个送到义子县医院的太平房,等事情处理后在火化。
富财心神领会,走了。临出门的时候心想,不就是老一套,还非得每次死了人先告诉你,真是多此一举。
为什么死了四个,老大福才只让报两个?这里面是有讲究的。干煤矿的人都知道,死亡三个以上的矿工,县里必须报省里,死亡七个以上须报中央。所以为了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,一般采取这种对策。我先报两个死亡,那两个死亡说成是重伤,如果上面不查,就私自处理赔点钱了事。如果有人查,就说另两个是在医院治疗时死亡的,这样上面的处理结果是截然不同的。一次性死亡,和送入医院在治疗过程中死亡,那是有质的区别,县里的煤管局自己就处理了。所以煤矿大多都采用这种方法。那么有人要问,不往上报不行吗?也行。也有煤矿不往上报的。那得看你和村上的群众,以及乡镇的干部以及安检站的关系处得如何。要说乡镇和安检站的关系,有福才这层关系应该是不成问题,可村里的关系就复杂了。这事说起来话长。
天长县是山西南部的一个小县城,这个小城因近几年煤炭的价格飙升,产生了一小撮新的贵族。用一小撮这个词并非恶意,而是实在是找不出在恰当的词。用一小群或一小部分,有些大;用寥寥无几或廖若晨星有些小。在天长县近几年因煤炭暴富的也一、二百人,因为天长县除国有煤矿以外,也就剩一、两百个乡镇或村办矿。而且无一例外的全部是归个人承包。天长县前几年因煤炭企业的拖累,经济不景气,工人的工资发不了,三两天就会有煤矿工人围在政府门口要钱、要工资。然而当煤炭在全国逐渐升温的时候,到现在为止,县财政收入由原来的连教师的工资都拖欠的天长县,一下上升到七、八个亿。
富财住的村叫疙瘩村。村里有个好事者叫晚臭,和富财是小时候的玩伴,时髦一些也能叫同学。喜欢投机倒把,改革开放后,靠自己聪明的脑瓜属于先富起来的人。贩卖水果、生猪,在村里也算家境殷实的人家。常在外面跑,见多识广。喜欢“发布”自己的见闻。对富财这种一夜暴富的人有着刻骨的仇恨。这不,在吃饭的当儿又在含沙射影,攻击富财这些新型贵族。因为他觉得这些一夜暴富的人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赚钱,是靠投机取巧发横财富起来的,不是真本事。所以对富财从来没有放在眼里。
“天长县的二百多煤矿,偷漏的税款、和挣的黑钱每年加起来有几拾个亿。”晚臭的嘴角挂着小米粒,瞪着眼珠子在饭市上发表自己的高见。
有人抬杠:“你是看人家挣钱眼红了瞎说吧?”
晚臭急得脖子青筋暴起,唯恐别人不信,振振有词扳着手指头给你算账“一个年产十五万吨的煤矿,给政府报的是年产十万。少报五万,五万吨产量按三百元计算,把炭块那一部分的利润打入成本,你说那个煤矿一年不赚个一两千万。按一百个煤矿算,是几个亿。你县财政一年收那几个亿算个‘屌毛灰’。还不敢说核定的年产九万,一个月就产八、九万吨的”
围观者听的嗷嗷直叫,就挣这么多钱。接着是一阵沉默。沉默过后,有喜欢动脑筋的人,觉得不对劲。你说这些矿主们挣这么多黑钱,政府就不知道,也不管一管。
“说你是傻屌一个,你还不信;政府能不知道,能管得过来?你说干煤矿的那一个和政府不是亲戚。逢年过节不串串门子?前几年政府说要对煤矿实行什么高科技管理,搞什么、什么监控?
蛋脑(电脑)监控。不知谁说了一句,围观的人一阵呵呵大笑。
“是电脑监控”晚臭一激灵想了起来“你说说了几年了。要按装上那玩意儿,他们是一吨煤也谎报不了。”
“结果呢?”
“有什么结果。咱们天长县天高黄帝远,可不像中央政府说干就干,说给农民免税就免了。”
“你敢说天高黄帝远,座一晚上火车第二天就到了北京。”
“没说你只知道弄你那二份地儿,座什么火车,人家这些老板们哪个不是坐飞机打来回。有一次去云南旅游,人家二鼻涕(富财的小名)在客舱里座着,人家的宝马就在屁股下面的飞机肚子里放着,飞机一落地,二鼻涕前脚刚从客舱下来,小疙瘩(富财的司机)后脚就开着宝马从货舱里出来了;开着车直奔泰国。那一次听小疙瘩说,输了二百多万。”
“真是胡吹,国家总统的专机才能拉自己的小车。小疙瘩那话能听,有一次小疙瘩感冒了,他妈问他天天在小车里坐着又不见风,淋不着雨,怎么老是感冒。你猜小疙瘩怎说:‘上一次坐飞机太热,开开窗户凉快了一会,吹感冒了’。你说说,没见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,打死我也不相信飞机的窗户能打开,在空中那么大的风能开窗户?”
“对、对,小疙瘩说话是有些吹牛。他妈问他你老大不小了也不赶紧说媳妇,你知道人家小疙瘩怎说,‘媳妇现在还缺,桑拿、舞厅多的是,一天一换,不比娶媳妇好。’实在是新鲜,真是天天做新郎,夜夜入洞房。”听得人们呵呵大笑。
“听人说人家二鼻涕(富财)天天就在桑拿里睡,媳妇几乎不用。”人们又一次哄笑,笑声未落,晚臭的媳妇来香捋着袖子,蓬着头,两手滴嗒着粉浆出来了。
“你噎舌了,你大还饿的哩!你眼气人家能顶甚用,能给你俩个花花。”
“也是,来香和二鼻涕算是本家,一份钱都借不上。”一个人附和了一句。
“我稀罕屌他,他给我钱我也不敢花,他的钱上沾满了劳动人民的血。”晚臭一边说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往家走,他的话又一次逗得人们哄堂大笑。
当晚臭被媳妇喊回去的时候,领头的人走了。饭场上的人也就散了。
其实,这些人也就是说一说算了,并不会对富财有什么威胁。富财弟兄俩个怕得并不是晚臭这些人。他们真正怕得是富财他的那些小弟兄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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