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是为后宫早立正主,却只是太后的一个傀儡,他也并不求云溪真的能母仪天下,他只求她能平平安安。这无可厚非,这是每个父母对子女最卑微的祈祷。因此,他找到了姒谣,因为她年幼,因为她是女子,因为她会武。如果派大人随嫁,恐太后多疑,若是派男子随嫁,太后定也不会放心,如今姒谣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,希望太后会手下留情,容得云溪一偶安逸。想到云溪,瑨王心中又是一阵心悸。
“云溪,入宫后切莫出头,一切有太后,你放心,爹给你找了个可靠的人,能保你一世平安。”
“一世?爹,一世有多长?五十年?一百年?”
瑨王无语,却已然痛彻心扉。云溪是个温顺的孩子,何曾说过如此伤人心的话。话语温柔,却如利刀,刀刀刮在瑨王的心上。是呀,一世有多长,可以有多长,这是谁能决定的?云溪吗?自然不会是。
文云溪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,实在想不出,父亲所谓的一世平安,竟然就是在她的保护下得到的。不禁暗自叹息,或许是自己害了她,本来她也不必进宫。
文云溪不再看姒谣一眼,径自推开窗去,却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眼睛。炯炯有神,夹杂着些许的抱怨。剑眉星目,面容清秀,本是十分俊气的脸上,此时却是杀气腾腾。文云溪似是被这眼神惊到,不敢再看,仓促拉上了窗,回避着那目光,和那目光的主人。却对上了姒谣有些无措的眼神,从来到现在都是如此,文云溪见她如此,心中对父亲的安排更加怀疑。
“我们后天就要启程了。”文云溪坐下道:“你还有什么人要道别吗?此去恐怕便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。”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“没有。”姒谣回答的倒是干净利落。
“没有?”文云溪一惊,好奇道:“你知道进宫代表什么吗?”
“知道。”姒谣回答的依然干净利落:“瑨王是我的恩人,他要我做什么,我便做什么。”
文云溪淡淡一笑道:“恩人,或许,后天以后,他便不再是了。”
姒谣并不是很清楚文云溪所指为何,却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。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,自从九年前那场大火后,她便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。
九年前,那时姒谣只有四岁,记忆不是很清晰。只是隐约记得,四岁之前的日子过得很惬意,家境应该不错,家里佣人很多,父母很疼爱自己。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声音尖尖脆脆的说的是什么,姒谣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父亲跟着走了在父亲离开后的某一天,突然一场大火就将家吞噬掉了,到处都是火,烧红了半边天,家中乱哄哄的,推着挤着往外逃,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出去。姒谣什么也不知道,只是不停的哭着,找着妈妈,可是妈妈长什么样,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了。只是知道妈妈的手很暖,不停的替她擦着眼泪,告诉她别害怕。然后,妈妈将她抱起就跑,跑到了那里她也不知道,只是知道到处都是火,到处都是人。最后,妈妈带她到了厨房,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厨房水缸的水全部倒尽了,将她抱到了水缸内。她拽着妈妈的衣角不放,妈妈告诉她别怕,一会儿就回来,让她乖乖呆在里面,否则妈妈就永远也不回来了。她等了很久很久,都不见妈妈回来,却又不敢出来,怕妈妈真的就不回来了。她不知道等了有多久,等得肚子都饿了,等得直想睡觉。最后水缸被人掀开了,但她看到的不是妈妈,而是瑨王。不知道为什么,到现在,她对父母一点记忆也没有,可是对瑨王,她倒是一直记得,她一直记得当初瑨王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,欣喜的眼神中夹杂着泪水。然后,他就被瑨王带到了师傅身边,一直觉得师傅很亲切,很熟悉,让人很安心,就像一早就认识的了。
姒谣很聪明,学的也很快,瑨王府上的嬷嬷只用了半天就教会了她所有宫中的规矩,该行的礼,该说的话。其实最好是什么也别说,做好分内的就行,这是嬷嬷不断提醒的。瑨王也简单的和姒谣说了一下宫中的关系,和人物。姒谣大致记了一下,便觉得太过复杂,觉得做陛下似乎很累,不止亲戚多,就连家里人也太多了。
夜半,姒谣还被嬷嬷和瑨王关照的话语和该有的规矩折磨的不得安寝,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,从隔壁房内传来。姒谣心中一紧,隔壁住的正是文云溪,瑨王特意安排她住在文云溪的隔壁,好有个照应。
姒谣骨碌一下就下了床,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离去,一看文云溪的房门打开。心中不禁一怔,想到,恐怕是文云溪被人劫了去,马上便轻身探去。
姒谣功夫不错,这也的来与她师傅的教导,自从跟着师傅后她便一直都在习武。除了吃饭、睡觉、就是练功,不曾怠慢过。
姒谣拦住了那人去路,看着面前的那个男子,他的手紧紧的拽着文云溪的。看文云溪的样子不像是被挟持的,她似乎没有挣扎的样子。姒谣吃不准,他们到底想干什么。
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姒谣的出现,只一迟疑,立马松开了文云溪的手,像着姒谣袭了过来。姒谣不敢怠慢,抽手应招。那男子武功不弱,但姒谣却也毫不占下风,两人牵强打个平手。
“别打了。”文云溪突然开口。
两人立马就收住了身形,文云溪此时终于明白为何父亲让姒谣保自己一世。金泽是府上出了名的好功夫,那点岁数能有那么好的身手,着实让人惊叹,却不想姒谣能和他打个平手。姒谣的年龄还比金泽小些,而且还是女子。
金泽回到文云溪身边,又拉起了她的手,想带她离开,文云溪似乎也没有拒绝。姒谣似乎已经能猜到是什么原因了,可却还是拦住了他们。金泽又想动手,被文云溪拦下了。
文云溪走到姒谣面前,带着哀求道:“姒谣,就算我求你,你放我们走吧。”
姒谣看着文云溪的哀容,心中一阵难过,言语却似乎不松,甚至有些冰冷:“然后呢?”
金泽和文云溪皆一惊,是呀,然后呢?然后她的父母因为抗旨被斩首,甚至是满门抄斩,亦或是诛九族。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?到头来岂不是害人后害己。
文云溪狠下心,从金泽紧握着的手中撤了出来,不再看他们一眼,回身,向着自己的卧室走去。
金泽看着余温还在的手,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,问道:“你甘心吗?”
文云溪停下身形,却不回头,暗中咬牙,回道:“为了所有人,我甘心。”再不说一句,离开了。
金泽却似被定在了那里,痴痴的看着那个背影。是呀,只是为了所有的人,父母,兄妹,所有和她有关的人,自然也是包括他。
姒谣看着金泽的样子,有些不忍,上前道:“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她的。”
金泽回头,眼神暗淡道:“去了那里,无论怎么照顾又怎会好?”
姒谣并不是很明白,虽然师傅说过,皇宫的可怕,但她觉得在可怕也没有她经历的那一天可怕。为何所有人都那么害怕那里?那可是天下财富、权力的聚集地,是很多人梦想的地方。为何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,却如虎穴一般。
次日,浩浩荡荡的婚队向着京城出发。因为相隔甚远,所以送出城门便算作嫁了,宽敞的街道被气派的婚队占去了大半,边上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。文云溪端坐在马车内,耳边充斥着欢快的吹打声,声声响亮可在云溪的耳中,如此喜庆的乐声,与文云溪而言,却似催命的响动。姒谣看着一身庄重的文云溪,端庄的婚服,稳重的色彩,镶着亮丽的衣边,华贵的发饰从喜帕下漏出来,黄灿灿的色泽晃动人眼,文云溪似乎从上了马车后便不曾动过一下。姒谣看着这一身自从未尝试过的暗红衣衫左右翻转着,很合身,却总是觉得不是自己的,发髻上的饰品也是真金实银,很沉重,精致却让她莫名的不安。
不知何时吵闹的响声慢慢静了下来,姒谣小心的抚开了车帘,一片大道,没有一个人,前面也望不着有人烟,身后也见不到了人烟。看来离开已经很远了,姒谣看了眼天色,已经不早了,天边的红像是被人泼了重彩,只留那一片光彩,浩浩荡荡的礼队只有整齐的脚步声,和那一声声的銮铃声。似乎清晨那气派,热闹的婚队只是一场游戏,天暗了,也便落幕了。姒谣看着如此景象,心中叹了一声,放下了车帘。转身却对上了文云溪的一双眼睛,姒谣吓了一跳,马上便又恢复的神色。
“娘娘怎么把喜帕拿下来了?”姒谣看着已经被文云溪扔在一边的喜帕问着。
“已经出城了,戏也作足了,还有这必要吗?”文云溪话语冷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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